20110430

高明的抄襲

真不明白中國大陸一些抄襲起家(或成家)的學者是怎麼搞的,連抄襲也懶惰過人,搬字過紙,最多改幾個字眼,給人揭發時,要否認抄襲也沒有人會相信了。可能他們當年想不到會有像方舟子這樣肯花時間精力打假的人?還是他們有恃無恐,相信就算是給人揭發了,也可以靠人事關係化險為夷?

其實抄襲得不露明顯痕跡相當容易,不外乎是將人家的說話用自己的方式重述。讓我示範一下,以下是錢穆《中國文化史導論》中的一段:

「中國的工業,發達很早。殷商時代的青銅器、鐘鼎之類,保存到現在的尚不少,那已是三千年前的古物了。我們只看那些銅器製造之精美,便可推想中國古代工業發展,在此以前,應該早有一個很長的時期了。中國工業亦與中國文化精神全體相配合,大抵是甚為精美而不流於奢侈,多切實用而又寓有人生倫理上的教訓意味的。」(臺灣商務印書館,頁七十七)

假如我要抄襲,便會這麼寫:

「商代距今已三千多年,但我們仍可以見到不少當時的工業製品,最令人欣賞的當然就是那些精美的青銅器。只要看看商代製造的鐘和鼎,我們便可以知道那種技術不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就發展出來的,因此,中國工業一定在比商代更要早很多的時期便已開始。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工業製品雖然精美,卻同時是樸素的,這大概是因為中國文化自古已是著重於日常的實際生活和倫理關係,工業製品與此配合,也就沒有發展到奢華那方面去了。」

抄到這個樣子,已沒有明顯的痕跡,不過,仍沒有完全擺脫原文的文字;最高明的抄襲,是只抄論點,不抄文字,而且論點要有點增減,最好是次序也調亂一下,便有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這不可能用一小段文字來示範,讀者心領神會好了)。

哲學很難抄襲,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有些寫得很好的哲學書或文章已沒有甚麼人看,你找來改頭換面一番,當作自己的東西,應該不會被人發覺;例如 John Wisdom 的那本 Other Minds,在英美哲學界已幾乎被完全遺忘了,但裏頭有很多有趣的論點和論證,可抄也,不過,相信搞哲學的人大部份都不屑這樣做吧!

哎吔,怎麼我竟然教人如何抄襲了?

20110429

1 = 0

早兩天在一篇哲學論文裏看到一個例子,是一個數學「證明」,證明的是 1 = 0;例子要說明的是:如果我們肯定一個論證或證明的結論是錯的,我們便只能質疑論證或證明,而非考慮接受結論。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不過那例子確實有趣,現在抄在這裏,看看大家能不能找出問題所在:

x = y

因此, x2 = xy

左右兩邊都減 y2,便是:

x2 - y2 = xy - y2

這等如:

(x + y)(x - y) = (x - y)y

兩邊都除以 (x - y),便得出:

x + y = y

因為 x = y,因此:

2y = y

兩邊都除以 y,便得出:

2 = 1

兩邊都減以 1,便得出:

1 = 0

20110428

林忌的神奇數字

林忌最近有一篇充滿嚇人數字的文章,主要是支持陳雲「來港新移民很多是共產黨員」之說。他應該是指陳雲這幾句說話:「現在的新移民,很多是充當中共的平民間諜(我見過不少!),是港共的投票機器」,可是,以下兩點不能混為一談:

(1) 來港新移民很多是共產黨員。
(2) 來港新移民很多是中共的平民間諜。

即使 (1) 是真的,(2) 亦可以是假;即使你認為 (1) 是個問題,也得承認 (1) 的問題遠不及 (2) 嚴重。林忌全文沒有將 (1) 和 (2) 分開來談,好像證明了 (1) 就會證明了 (2) ,否則他就不會從計算有多少新移民是共產黨員,談到中共何時「可以完全控制香港」了。

且看他引用的一些神奇數字:

『根據 2010 年 6 月 29 號的人民日報顯示,截至 2009 年底全國共產黨員人數達 7799.5 萬名。以十三億人口計算,平均十六至十七個中國人當中,就有一個係中國共產黨員。俗 D 講句:「梗有一個係左近」。』

- 十六、七個中國人中有一個是共產黨員,其實只是 6%,算不算很多呢?香港成年人中也有大約 6% 是文盲,我們會不會覺得「梗有一個文盲係左近」?

『全國有幾多學生呢?居然有 226.9 萬入左共產黨員的學生,等如香港三分一人口,請問來香港果堆大陸學生,有幾多唔係共產黨員呢?』

- 假如很保守地估計全國人口只有 3% 是學生,那已是大約四千萬人,226.9 萬共產黨員學生只是所有學生的大約 5.6%。如果全國學生中只有大約 5.6% 是共產黨員,我們有沒有理由相信來港的大陸學生大部份是共產黨員?

『八千萬共產黨員,十分一來港產子,都已經有八百萬人,足夠換哂全香港人有餘;當然,這個計劃不能一次過推行,而要溫水煮蛙;這個計劃當然不能一次過推行,因為你地會反抗,中共點解要一再推遲民主進程呢?就係換人計劃失算嘛,佢地以為 2007 / 08 就可以完全控制香港,而家唔得,所以要推遲;因為失算,佢地唔知幾時得,所以唔敢應承你住囉,等佢可以完全控制的時候,就會畀你普選架啦!』

- 假設八千萬共產黨員中有一半是女性,這一半中又有一半是在適合產子的年齡,而這些在適合產子年齡的女共產黨員全都決定產子,也不過是二千萬人而已;八百萬人是這二千萬女共產黨員的四成,與林忌講的十分一,給人很不同的印象。還有,即使產子計劃成功了,也不能保證政治滲透成功,因為這些共產黨員的後代在香港成長,要令他們大部份長大後都不受香港環境影響,效忠中共,完成滲透任務,談何容易。至於說到要「換哂全香港人」,就更是天方夜談了。

『我相信有部份先富起來的唔係共產黨員,但佢地的親人呢?八千萬共產黨員,計埋佢地家庭成員會有幾多人呢?就保守估計每家三個人好了,最少二億人和中國共產黨有直接關係。條數點計呢?平均六個家庭,就有一家之中,擁有有中國共產黨的黨員。請問純情、可愛、天真無邪的香港人,你地認為移民來香港的新家庭當中,係唔係全部都來自「非共產黨」果六分之五呀?』

- 本來講的是來港新移民很多是共產黨員(上述的 (1)),忽然變成講的是:

(3) 來港新移民很多是和中國共產黨有直接關係。

數字由八千萬人一下子增加到二億人,然而,既然 (1) 和 (2) 有別,(3) 和 (2) 的分別就更大了。

其實,林忌在文中有幾句說話間接支持我指出的 (1) 和 (2) 的分別:

『難道你相信,那八千萬中國共產黨黨員,全部專心為國服務,人人都學雷鋒精神,讓其他十六分之十五去發達,去先富起來嗎?啊!中國真係禮讓的國度!黨真係好偉大!黨員為國家利益放棄個人利益!香港人真係天真可愛純真而無邪!』

- 假如他說得對,那麼即使移民來港的全是共產黨員(或其親屬),他們來港後大多只會關心個人利益,甚至為個人利益放棄國家利益;只要想到資本主義和民主制度應該會給他們更大的個人利益,我們也不必擔心他們來港做甚麼政治滲透工作了!

20110427

平生一大尷尬事

我一生中尷尬事當然不少,其中一件卻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覺得特別難以釋懷;難以釋懷,說到底是自我形象的問題。不過,隔了這麼多年,現在只覺往事已矣,也沒甚麼介懷不介懷了,今天寫出來,作為笑談又何妨?

話說我初到 Berkeley 當研究生時,英語仍然講得非常彆腳,不但口音重,也很不流利,簡直是開口維艱;加上我臉皮薄,怕出錯,就更有「難於啟齒」的感覺,所以很少主動跟人交談,結果是惡性循環,英語能力便無甚長進了。

記得那是我在 Berkeley 的第二個學期,鼎鼎大名的哲學家 Hilary Putnam 來演講,那是一系列的演講,他留了好幾天。負責安排他到訪事宜的同學其中一個任務是找人陪他吃午餐(晚餐則一早安排了,出席的都是些重要人物),有一天的午餐他們竟找不夠人「陪客」,剛巧碰到我,便問我有沒有興趣,還說 Bernard Williams 也會去;我還猶豫不決之際,已給兩個也去的研究生半推半拉地「請」去了。

跟兩個這麼有名的哲學家吃飯,是很難得的機會,而且同檯的就只有我和另外那兩個研究生,我應該可以跟 Putnam 和 Williams 傾談傾談。可是,除了自我介紹的那句說話,整個午餐的一個多小時裏,我一句說話也沒有講過!我不出聲,是怕講錯 --- 怕講錯英文,也怕講錯哲學的東西。誰知沉默得越久,便越難開口,而且 Putnam 和 Williams 間中向我投以奇怪的目光,我就更沒有勇氣說話了。Putnam 和 Williams 都談笑風生,那兩個同學也不時答嘴,有說有笑,就只我一個像個傻瓜坐在那裏一聲不響,最多只是陪笑,實在尷尬不已。這一餐真是如坐針氈,食不知味。

Williams 已仙遊,Putnam 和那兩個同學亦不會記得這樁小事,我久久不能忘記,就只因為尷尬的那個是我。

20110426

另一個難譯的字

曾寫過一篇〈一個難譯的字〉,指出 "belief" 這個字在某些語境很難翻譯成中文,今天在課堂上講解 Harry Frankfurt 的著名文章 "Freedom of the Will and the Concept of a Person" 時,便想到 "person" 也是一個這樣的字。

"Person" 一般譯作「人」,例如:

"Stop treating her as an object. She is a person!"

可以譯成:

「不要再把她當作一件東西看待吧,她可是個人啊!」

可是,"human being" (或 "human")的翻譯也是「人」,假如 "human being" 和 "person" 在同一句出現,意思通常有別,便不能都譯作「人」了,例如這句:

"Because of his severe brain damage, you can say that although the human being is still there, the person has already been gone."

這句我會勉強這樣譯:

「由於他腦部嚴重受損,你可以說雖然還有個活人在那裏,但從前的那個人已不在了。」

然而,以下這句我則束手無策了:

"Scientists say dolphins should be treated as non-human persons."

總不成將 "non-human persons" 譯做「非人類的人」吧?

還有這個:

"Is God a person?"

當然不能譯成:

「神是個人嗎?」

基督教講的「三位一體」裏的「三位」,英文是 "three persons",通常的翻譯是「三個位格」,因此,以下這句:

"There are three persons in God, namely, the Father, the Son, and the Holy Spirit."

可以這樣翻譯:

「神有三個位格,就是聖父、聖子、和聖靈。」

不過,上面那句 "Is God a person?" 卻不應該譯成:

「神是個位格嗎?」

因為假如這樣翻譯,接受「三位一體」這教義的人便要答「不是」(神有三個位格,不是一個),但對 "Is God a person?" 這問題,他們卻可以同時答「是」(神是個有思想、性格、和自我意識的存在物)。那麼,"Is God a person?" 該怎樣翻譯呢?

20110425

哲學奇人

幾個星期前談論哲學期刊的學術遊戲,在回應讀者留言時提到我認識頗多高明而只有很少期刊論文的哲學家,今天就介紹其中一個表表者。此人的履歷,若給那些用期刊論文數量論英雄的人看到,大概不會怎麼看得起,因為他如今已行年六十四,也只是出了兩篇期刊論文,無甚名氣,而且到五十八歲的「高齡」才拿到博士學位(Princeton)。

他的名字是 David Hills,但相信除了少數跟他接觸過的人,英美哲學界知道有他這號人物的並不多。他曾在 Berkeley 當過兼任助理教授(adjunct assistant professor),我聽過他演講和跟他交談過兩三次,當時就知道雖然他沒有博士學位,也不是正式的教授,但 Berkeley 哲學系的教授們個個十分敬重他,提起他時都只有讚嘆佩服,沒半點批評看輕。

Hills 於 70 年初在 Princeton 拿了個哲學碩士,卻過了二十年也沒有完成博士學位。這段時間他在好幾間頂尖的大學任教,例如 Harvard、Stanford、Berkeley、UCLA、和 Michigan,不過都不是正式的教席,就是由於他一來沒有博士學位,二來沒有期刊論文。Hills 還有一個問題:他有嚴重的口吃,說話除了重複發音、吞吞吐吐,有時還會突然卡住,可以停止十秒八秒才發下一個音。我第一次聽他演講,真是驚奇不已,不明白為何會有人請這口吃得如此厲害的人來演講;驚奇之外,也覺得很難忍受 --- 不但要忍受他的口吃,還替他覺得尷尬難受。Hills 既然學歷不夠、又有口吃,為甚麼這些名校會聘用他呢(雖然只是臨時職位)?那全是因為這些名校的哲學系裏有些人知道 Hills 是個了不起的哲學家,齊聲大力推薦。

Hills 的研究範圍很廣,包括美學、十七世紀哲學、語言哲學、知識論、心靈哲學、道德哲學等,甚至旁通歐陸哲學,是少有的哲學通才。他沒有任何著作是討論維根斯坦的,也沒有人視他為維根斯坦專家,然而,Stanford 卻讓他教一個維根斯坦的課程;他在 Berkeley 時教過康德,亦不是以康德專家身份教的,可見他真正是被視為通才。Hills 雖然只得那兩篇期刊論文和一些書評,但他的名字卻經常在哲學期刊上出現,因為他不少朋友的論文都先經他過目,到在期刊登出時自然要多謝 Hills了,而且很多還鄭重聲明要特別多謝他,可見 Hills 給他們的評語和意見一定是非常有用。

儘管 Hills 這麼了得,始終是被制度所限:由於沒有博士學位,他得不到正式的教席。Hills 終於決定要完成博士論文;他在2005 年取得博士學位,現在已是 Stanford 的副教授。

20110424

忽然孤僻

今晚本來打算出席一個鋼琴演奏會和會後的派對,但這幾天很不樂於交際,只想一個人躲在書房裏思考和讀書,即使只是無無聊聊聽點音樂喝些酒,也勝過跟不太相熟甚至陌生的人寒暄,因此最後還是決定不去了。

那個鋼琴演奏會其實是應該去的,因為演奏的是一個舊同事,音樂系教鋼琴的,琴藝了得,幾年前轉到另一間大學任教,今晚應大學人文學中心的邀請重來表演,順便跟一眾昔日同事和本地的好友敘舊(所以演奏會後有個大派對)。我跟他不算相熟,但往日有機會傾談時也頗投契,禮貌上應該捧場,打個招呼;然而,我真的很想孤獨一下,況且我有沒有出席根本不會有甚麼人留意到,不去亦無妨吧!

我現在朋友多,好朋友也多,社交活動頻繁,這跟我年青時的情況是一個強烈的對比。我當年真是個孤僻少年,雖未至於不受歡迎,但喜歡與我結交的人不多,朋友,我就只得兩三個,很少參加群體活動,「自閉」的時間居多。假如我告訴現在的朋友自己當年是那樣的,他們可能會覺得難以置信。我為何及如何變到現在這樣,我也不大清楚,不過,那個孤僻的我並沒有完全消失,會間中浮現,就像今晚。

沒有去聽鋼琴演奏,但也沒有把自己鎖在書房裏。晚飯後,老婆想看電影,還指定要全家一起看;我和兒子喜歡看的她大多不欣賞,幾經商量,最後決定看 Memento。此片我是重看,但老婆和兒子都沒看過,結果我重看仍喜歡,兒子也叫好,老婆則說不錯,可算佳大歡喜。

有妻有兒,即使是突然孤僻,也不能孤僻到盡了。

20110423

鄙視和歧視

早兩星期香港有人發起反新移民遊行,雖然參加的只有數百人,報章報導和網上討論卻不少。參加遊行的人和在討論中支持反新移民者被指為歧視新移民,有人提出鄙視和歧視的分別,意思大概是我們可以鄙視某類人而不歧視他們 --- 假如我只是鄙視新移民,你卻指責我歧視他們,那便是指責得不對了。

鄙視的確不等同歧視,但兩者卻又不是全無關係。這有點像好色和縱慾的關係,好色者的確不一定縱慾(可以心淫身不淫也),可是,好色容易引致縱慾,因為色就是慾之源,好色就是這個慾很強,色慾強就難控制,難控制就容易縱了;反之,不好色者沒有甚麼動力去縱慾(準確點說,是沒有動力去有縱慾的行為),不好色而縱慾就很奇怪了。

鄙視亦容易引致歧視,如果不先鄙視,也沒有動機去歧視。鄙視和歧視還有更複雜一點的關係:鄙視可以是合理的,例如鄙視有露體狂或出賣朋友的人,然而,即使是合理的鄙視,假如引致歧視,那歧視也是不當的。歧視不只是一種態度和看法,而是涉及對某一類人不公道的言論和做法;如果你鄙視有露體狂的人,並因此發起反露體狂者的遊行,那可以只是表達你的鄙視,甚至乎你在遊行的標語牌上寫上「當眾露體,因住無仔」等謾罵,也不是大問題,可是,假如你提倡凡被診斷為露體狂者都不得使用任何公共設施、不得合法結婚、不得領取公共援助等等,那就是歧視了。

因此,要駁斥歧視的指責,不能只是指出鄙視和歧視有別。即使你是鄙視某類人,也不表示你只是鄙視他們,因為你的鄙視可以引致歧視;即使你的鄙視合理,假如引致歧視,你的歧視仍然是不當的。

20110422

虛擬教育

美國不少大學把一些課程改為全在電腦網絡上教授,學生不必到課室上課,只須上網跟隨課程進度,閱讀課本和網上的材料,交足功課和通過測驗考試,便可獲得學分。選讀這樣的網上課程,可以完成後也從未見過教授一面(雖然可能會在課堂的錄影材料裏見過教授的「風采」)。

美國早已有所謂「虛擬大學」,即是所有(或絕大部份)課程都是在網上的大學,最有名的是 University of Phoenix,現時註冊學生人數超過四十萬。傳統大學將一些課程搬到網上,當然不是要逐步全面「虛擬化」,與 University of Phoenix「看齊」,而是為了節省資源(當然表面的理由會冠冕堂皇一點)。

我不認為所有網上課程的教育效果都不好,因為那要看是甚麼科目和課程的安排如何;有些科目單向傳授也無妨,而且不著重課堂上的討論,假如是網上課程,教材編排得好,科技使用得當,教育效果可以很不錯。然而,根據我的經驗,哲學是幾乎不可能在網上課程裏教得好的。

哲學要教得好,主要在於成功引導學生自己去思考,而不只是一味向他們分析和解釋哲學理論或論證。因此,教哲學時很難一切都事先預備好 --- 怎樣引導學生,要看他們當下問些甚麼問題、對你的提問有甚麼反應、不明白或混淆的地方在哪裏、討論往哪個方向走等等,有很重的即興(improvisation)成份。在一般的網上課程,這不可能做到;即使有類似視頻會議(video conference)的安排,也很難營造真正課堂討論裏那種快速互動的哲學氣氛。

其實我只教過一個網上課程兩三次(包括這個學期),那是 Logic and Critical Thinking,相當簡單的,最深只是教到範疇邏輯和命題邏輯。我最初相信這課程在網上教也勉強可以,因為裏頭沒有多少哲學,可是,教過之後,才知道即使是這麼簡單的東西,沒有面對面的互動教學,也是不容易教得好的。就像昨天,有個這課程的學生到我辦公室問我問題,是個成績不錯的學生;他說他不明白為何「有些賭徒不是罪犯」並不蘊涵「有些賭徒是罪犯」,我和他談了兩三分鐘,用了幾個不同的例子,他就明白了,還說:「怎麼我看了課本和你貼在網上的筆記都不明白,你講幾句我就明了?」我說:「因為你來跟我講,我便知道你不明白的原因,可以就著這原因來解釋。」換了第二個學生,我的解釋又未必一樣了。

虛擬哲學教育,始終不夠真實。

20110421

不持久的愛

同事 R 是我的好朋友,性格和我相近,都是率直火爆,好酒健談,但有一點卻跟我非常不同,就是他從來都不能維持長久的男女關係,先後至少也有十多段情了。那不是說他花心,因為他愛一個人時是真心真意的,不會一腳踏兩船,亦不會見異思遷,可是,他的戀情總是最多一兩年便告吹。愛得轟轟烈烈,散得灑灑脫脫,不知是他從不打算天長地久,還是他只適合曾經擁有。

R 剛跟最近的女朋友分手了,關係只維持了大約一年半。我還記得他追求這位女朋友時是如何費盡心機、患得患失(因為有競爭對手),追到後兩人如何出雙入對、親密纏綿。我們在去年的讀書組討論另一位同事寫的關於愛的書時,R 還經常用自己和這位女朋友的情況來做例子,說明愛的關係;誰知言猶在耳,他兩已成陌路人了。

這種短暫的男女關係,也可以是真愛,然而,那是不持久的愛,跟持久的愛應該是有分別的。我相信要在持久相愛的關係中,兩人才可以患難與共、互相扶持、一起成長變化,最後達致精神情感上的血脈相連。

昨天發生了些頗不如意的事(詳情不贅了),但我沒有表現不快,只是鬱在心裏,到今天心情變得更壞,但仍然裝作沒事,學生看不出,只見我和平日一樣,教書時談笑風生;連兒子也不覺我有異(我後來問他證實的),和我有說有笑。可是,老婆回家後,也沒跟我說了多少句話,便輕輕問我:「有甚麼事情不開心啊?」這種經驗,我相信是 R 沒有的。

20110420

依舊的信徒

〈歌林多後書〉五章十七節 說:「若有人在基督裏,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基督徒亦總愛作得救見證,繪影繪聲(甚至聲淚俱下)講述自己信了耶穌之後如何脫胎換骨,如何戒除陋習,如何重新做人等等。無可否認,有人信了耶穌之後跟從前判若兩人,然而,如果你認識的基督徒夠多,便肯定會見過一些信前信後分別不大的 --- 他們縱使行為上有些改變,例如參加教會聚會、飯前祈禱、和讀讀《聖經》,但性格和日常的行徑基本和從前一樣,吝嗇的不會變得慷慨,小器的不會變得心胸廣闊,自私的不會變得凡事為人著想 … 我可以大膽說句,這些沒有甚麼改變的基督徒,即使不是大多數,也肯定不會是極少數。

讓我們稱呼這種在信耶穌後性格行為沒有多大改變的基督徒為「依舊的信徒」。這些依舊的信徒是真正的基督徒嗎?如果答案是「不是」,那麼世上真正的基督徒便比表面看來的少得多了。另一個問題是,這個答案與很多基督徒相信的「因信稱義」有抵觸 --- 假如除了相信和接受耶穌為救主,還要性格變好,才算得救,那就不是因信稱義了。有些基督徒可能會說,沒有大改變的就不是真信;我不打算駁斥這個講法,只想指出接受這個講法的人便要承認上述那點:世上真正的基督徒比表面看來的少得多。

如果依舊的信徒也可以是真正的基督徒,也可以得救,那麼,他們上到天堂後,能否依然不變呢?應該不能吧,因為天堂是完美的,豈容得下吝嗇、小器、自私或有其他嚴重性格缺點的人?這麼一來,神便要在依舊的信徒上天堂前那一刻徹底改變他們了,可是,如果祂能夠這樣做,為甚麼不一早就做呢?假如神一早便將依舊的信徒改好,那不是對他們、對他們的家人朋友、對其他基督徒、甚至對全世界都有好處嗎?

如果天堂容得下吝嗇、小器、自私等依舊的信徒,這些信徒至少也不可以在天堂犯罪吧!那麼神如何保證這些性格有嚴重缺點的信徒不會在天堂犯罪?約束他們的自由意志?如果這是神應該做的,為何祂不一早就約束人的自由意志,令他們在世上也少犯罪?也許神不須約束這些信徒的自由意志也能夠令他們不在天堂犯罪吧!若是如此,為何祂不一早就令所有人都有自由意志而又不會犯罪呢?

這些問題,越想便越難想得通,聰明的信徒還是用「只要信,不要問」把它們一下子掃開好了!

20110419

求粗在聲 --- 一個言和行的反思平衡實例

(轉載)作者:沈沛雲


筆者今天拜讀了陳雲大師的一篇文章,擊節讚賞之餘,不禁技癢,想狗尾續貂也寫一篇,以發揮和補充一下大師的洞見(insight)。

由 h 音到深喉

陳雲大師在文章裏講粵語和普通話的分別,一矢中的地指出「粵語傳承秦漢古音,抑揚頓挫,腔調完整」,而「普通話則是明朝的南京官話轉變而來,加上滿洲人的改造,故此發音容易,偏向輕清,無合口音及入聲,無激昂抑忍之音,卻可以保護聲帶,壞處當然就是令人容易短話長說,喋喋不休」。稍懂語言學(linguistics)的,都知道大師所言非虛;大師舉的那個 h 音例子更是妙到毫巔:「粵語發自深喉的 h 音,變成普通話發自上顎的 k 音… 有時變成舌尖的 x 音,如粵語的享受(heung2 sau8) 變成普通話的享受(xiǎng shòu),容易講了」。

由「深喉」和「享受」二語,筆者不得不聯想到任何語言裏都有描寫性愛的詞語,由此又再聯想到任何語言裏都不可或缺的一個成份 --- 粗口(profanity)。「粗口」是粵語,普通話叫「髒話」,在音和義上都不及粵語精準和豐富:講粗口就是在語言上動粗,並不只是要說些內容污穢的話;還有,那「粗」字發音何等粗暴(rude),就好像從口中噴出一枝箭,而那「髒」字則陰聲細氣,簡直令人覺得未出口已有退縮之意,完全不配合在語言上動粗這種行動。

語言和行為的互動

筆者想談的,是粵語和普通話在粗口上的分別,如何反映出粵語達到了言和行的反思平衡(reflective equilibrium)(見羅爾斯《正義論》修訂版,頁四十二至四十九),普通話則貪方便容易,失卻平衡,令言和行脫了節,在這方面比粵語大為遜色。因篇幅所限,筆者只能舉一個例子來說明,那就是「門氏五虎將」中的「門小」;筆者用的中文軟件沒有這五個字,「門氏五虎將」的諧音是「小狗懶擦鞋」,故下文將以「小」字代替「門小」。(其實,陳雲大師也寫過文章討論粗口,亦是充滿洞見,我以下講的雖有不同,也屬顯醜了!)

「小」字,陰上聲,單是這一點已顯出講粵語者的智慧(wisdom),假如換了個陽去聲的字,那就大事不妙了!此外,「小」字發音先抑後揚,而且語音可以拉長,粵語選擇用這個語音來表達那個行為動作,肯定是經過長時間很多代的人在語言和行為的配合上有意無意間反覆琢磨的結果,是一種反思平衡。反觀普通話的「操」和「幹」,毫無特色,操作也是操,幹活也是幹,這兩字根本不能用來專指「小」那個動作。

一廂情願是問題

還有,「操」和「幹」在普通話都是第一聲,平板無變化,發音容易,只有懶惰不肯用腦的人才會選擇用這個語音來表達那個行為動作;懶惰不肯用腦,當然就不能達致言和行的反思平衡了。另一個解釋是:其實「操」和「幹」都達到了言和行的反思平衡,因為講普通話的男人幹那事時都是例行公事式的,平板無變化;但這個講法太一廂情願(wishful thinking),太想當然了,只有對講普通話的人有偏見者才會隨便採用,我們儒門中人,講究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不屑這樣做的。

20110418

何時完夢?

對,是「完夢」,不是「圓夢」,因為我說的是讀完《紅樓夢》。昨天在網友 Joe Tsang 網誌的連結看到一篇文章,作者黃仲鳴說自己一直讀不完《紅樓夢》,『十餘歲時,即試閱讀,卻只看數回便掉下。隔了若干時日,又拾起重讀,翻了數頁,又掉下;如此放放下下,不下十回,每回都不能卒讀。這就是「胃口」問題。《紅樓》是絕頂美女,怎也撩不起我的情慾來。』這竟和我的經驗一模一樣!

我大學時主修中文,很慚愧,到現在還未把《紅樓夢》讀過一遍。中一、二時已讀過《三國演義》和《西遊記》,前者看得津津有味,後者雖然情節千篇一律,容易生厭,我也終於把書啃完了。高中時讀《水滸傳》,亦覺有趣,還看了一些金聖歎的評點。然而,不知怎的,在這段時期卻從沒想過要看《紅樓夢》。

大學時選了一科「中國古典小說和戲曲」,《紅樓夢》自然是必讀之作,可是,我還未看到第十回便放棄了,只覺此書婆婆媽媽,盡是講些無聊和小心眼事兒。那麼考試怎辦?雖未看過全書,但《紅樓夢》的故事我早已知其梗概,加上我有吹水天才,竟然胡謅一通也拿了個不錯的成績。

以後我也有幾次嘗試讀完《紅樓夢》,但每次都不過十回。我讀書一向很有耐性,尤其是做學術研究之後,多悶的書,我也有本事迫自己讀完,可偏偏就是《紅樓夢》不行!

然而,我始終覺得不把《紅樓夢》讀過一遍是件憾事;今年暑假我會再試一次,每天看兩回,六十天便可看完。這次一定要做到!

20110417

有婦之夫的魅力?

有幾個女性的朋友都曾說過,不少女人特別喜歡有婦之夫,有些因此甘做情婦,手段高強的則做出橫刀奪夫之舉。這樣說的朋友都無法解釋為何會有此現象,我聽後總是半信半疑,因為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如果說這些女人喜歡有婦之夫,只是被他們的穩重可靠、思想成熟、事業有成、細心溫柔等等吸引,那麼她們喜歡這些有婦之夫,便不是因為他們已婚,而是因為他們有這些條件,只是碰巧是有婦之夫而已。假如兩個男人都有這些條件,其他方面也相若,但一個已婚,一個單身,她們便應該覺得單身那個更有吸引力了。

那麼究竟有沒有女人覺得有婦之夫有一股獨特的吸引力?那是怎樣的吸引力?即使真的有這種女人,她們也不會覺得所有已婚男士都有吸引力;因此,所謂特別喜歡有婦之夫,意思應該是:一個男人的有婦之夫身份,會加添這個男人對她們的吸引力。可是,為甚麼會這樣呢?

讀者如有洞見,希望能不吝賜教,以解我疑團。

20110416

好險!

今天差點給汽車撞倒,假如不是那一個念頭的分別,即使不致橫死街頭,恐怕也要重傷入院了。

下午聽完一個演講後,已是五時許,匆匆趕回家去,走了十分鐘到泊車地點,才發覺車匙遺留在辦公室,只好原路折返。再離開辦公室時,已浪費了二十分鐘,於是加緊腳步,比平時走得更快。在距離泊車處不遠的一條橫街,左右兩旁都有停車標誌(stop sign),我一路走著,快到那街頭時,已瞥見兩個方向都有車駛來;到我正要橫過時,右邊那輛車已停下來了,左邊那輛則仍然在行駛,因為還有一小段距離才到達停車標誌前。我假定左邊那輛車也會停下來 --- 前面的停車標誌一目了然,而且司機也應該清楚地看到我。

有此假定,我又心急,本來打算就這樣橫衝直撞過馬路,可是心念一轉,在正要橫過時倏然止步,就在那一剎那,左邊那輛車「呼」一聲在我面前駛過,不但沒有在停車標誌前停下,連速度也沒有減慢。如果我不是已停步,便會被那車撞個正著了!

我不知道那司機為何衝停車標誌,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停步,總之就是驚險,抹了一額汗,看來要多謝黃大仙保佑了。

20110415

作文比賽

我系一年一度的本科生作文比賽都是我負責的,每次最頭痛的是出個好題目。由於題目是當場宣佈的,而且只給學生一小時寫作,所以我們以往都出一些有故事性的悖論式題目,以免過於抽象和空泛,那樣學生便較容易想到有趣的論點。今天我請同事 J 出題,他一反慣例,出了個相當直接,沒有故事性,也不似悖論的題目。我覺得題目也很有趣,便決定採用了。

今天有點累,不寫別的了,就將 J 出的題目翻譯如下,有興趣的,不妨留言告訴大家你會怎樣寫這個題目:

「假設有個全知全能的神(簡稱「神」)。如果神要以理服人,說服世人相信神是存在的,祂應該做些甚麼才會令最多的人相信?」

20110414

Facebook 的公私問題

對大部份使用 Facebook 的人來說,自己的 Facebook 是一個私人的網上空間,貼上去的東西不會想陌生人也看到,當然更不願意給人到處轉貼和傳閱。可是,有些公眾人物利用 Facebook 來公開自己的消息和見解,add friends 時便極度「濫交」,有求必 add,越多 Facebook friends 越好,因為能令消息和見解傳播給更多人;假如 friends 中有來者不善、甚至搞破壞的,隨時可以 defriend 之,「濫交」亦無妨也。陳雲和沈旭暉就是這樣利用 Facebook 的,各自有幾千個 Facebook friends;美國很多政客名人都用 Facebook 來宣傳自己(雖然他們大多只是有個 Facebook fan page),那可惡的 Sarah Palin 就是其中的表表者。

因此,這些公眾人物的 Facebook 便與一般人的有很大分別 --- 他們的 Facebook friends 絕大部份是陌生人。那麼,他們的 Facebook 算是公眾的還是私人的網上空間?我認為是公眾多於私人。那好比一個人在家裏開派對,但叩門者皆可參加,不必與主人或者主人的朋友認識,如此來者不拒,這已不算是一個私人派對了;不過,那也不完全是公眾的,因為主人總還有下逐客令的權力。那麼,公眾人物在自己幾乎是完全公開的 Facebook 發表的言論,便不算是私人談話,假如被人引用,也說不上是侵犯私隱了。

然而,這些公眾人物始終有權 defriend 與自己意見不合的人,也有權刪去任何人的批評和反駁,加上大部份要求成為他們 Facebook friends 的人本來就是他們的 fans,這種 Facebook 便可能成為一個讓「志同道合」的人鞏固相同思想的封閉環境,有點近似基督徒的團契,嚴重的簡直像是一個 cult:Facebook 的主人像是個教主或 guru,他的 Facebook friends 就像是信徒或崇拜者;這樣的一個小圈子,則是私人少於公眾了。

20110413

錯亂的時間感

小時候浪費很多時間,因為胸無大志,又沒有人督促,懶懶散散,得過且過;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根本不覺得時間珍貴(儘管那首〈明日歌〉背得滾瓜爛熟)---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那個年紀又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死,感覺上好像有用不盡的時間似的。

我人生的頭十五年過得奇慢,好不容易才過得一年,每年的暑假都好像遲遲不來的;第二個十五年已開始過得快了,例如大學那幾年,意猶未盡便已畢業;第三個十五年真是快得驚人,尤其是兒子出生後,彷彿不久前他才牙牙學語,今天已是個翩翩少年。往後的日子會快得怎樣,真的不願去想,否則難免有人生急走下坡、死期不遠矣的感覺。

這種經驗很多人都有,沒甚麼特別的,只是時間快慢的主觀感覺而已。可是,最近回想一些舊事,卻有錯亂的時間感,不知其他人會不會有類似的經驗?例如母親約二十年前過身,我也是大約那時間開始讀碩士的,但不知怎的,我總覺得是母親去世後好幾年我才讀碩士;跟從前一個朋友絕交時我已搬往現住的小城,我明明知道是如此,不過每想起此事,都覺得是在 Berkeley 仍是研究生時發生的!其實,不只是回憶,就是想到未發生的事,我也會有這種錯亂的時間感,例如我們安排了兒子在暑假期間到洛杉磯上一個特殊課程,而在這之前我們會先去旅遊,可是,這兩件事在我腦海中的次序很多時候都跟現實的倒轉,是先去洛杉磯,後去旅遊。怎搞的?

這種錯亂的時間感,不知是心理因素使然,還是因為我的腦袋出了問題?

20110412

不知人間何世

過幾天史丹福大學的 Alexis Burgess 會到我校演講,這是哲學系和哲學學會合辦的 colloquium series 其中一講,觀眾對象主要是主修或副修哲學的本科生。我們每次邀請講者,都會強調舉辦這些演講的目的是提高學生對哲學的興趣,並讓他們有機會接觸來自各方的哲學家,言下之意當然就是「希望閣下稍為遷就學生,不要講得太深奧」。

以往的講者都很「識做」,選的題目都是有趣味和學生略知一二的;講得成功者能做到深入淺出,引起學生興趣之餘又沒有過份簡化,即使不太成功的,也至少不會令學生一頭霧水。

昨天 Burgess 將講稿電郵給我們,主要是給系裏的同事而不是給學生的,用意是讓我們對他的演講內容有較深入的了解,希望到時的討論會充實一點。我一看之下,便不禁搖頭苦笑了 --- Burgess 要講的是語言哲學裏一個很專門的問題(model-theoretic semantics 跟 deflationism 是否互不相容),不要說學生不會聽得懂,就算是系裏的同事,只要不是搞語言哲學的,都會聽得很辛苦。我預言:Burgess 的演講將會悶死到時的大部份觀眾,而且演講後沒有學生會提問。

Burgess 一是高估我們學生的能力,一是根本沒有想過學生是否會明白,只在意於自己的哲學研究;無論是哪一個情況,都可謂不知人間何世。

20110411

澄清〈女人心〉

老婆看過〈女人心〉一文後,投訴我過份簡化她的說話,容易令人誤會她的看法,要我澄清,豈敢不從?

她說她的意思是:如果一個男人條件不太差,只要全心全意愛一個女人、真心真意對她好,又讓她感覺到,她十之八九始終會心動、接受他的。講金不講心的女人當然有,但這種女人不追求也罷(這是對阿仔講的)。

女人心

兒子已到情竇初開的年齡,先後對兩個女同學有興趣。他雖然不是凡事都向我們和盤托出,但總算一直跟我們有溝通,所以,他的「情史」我們至少略至一二,有時甚至和他討論起來,間或給他些少意見。

昨天晚飯間,我們又講起這話題,老婆語重心長,向兒子道出了一個關於女人心的大秘密:「女人其實很容易追求到,只要她覺得你全心全意愛她、真心真意對她好,你就十之八九會成功。」這已不是我第一次聽到老婆這麼說,我總是不信,認為女人接受一個男人絕不會這麼簡單;此外,這講法也引起我的疑惑:難道我當年追求到她,只是因為我真心對她好,而不是由於我的優越條件(例如 …)?

然而,早幾天看的日本電影《上樓梯的女人》卻又似乎印證了老婆的講法。這是名導演成瀨巳喜男的作品,1960 年的黑白片,高峰秀子主演,寫實而有韻味,很值得一看。女主角年輕喪夫,當上酒吧媽媽生,色笑迎人,其實生活得很不開心,心事重重,背人垂淚,但她堅持賣笑不賣身;後來有個豬頭豬腦的男人向她求婚(「豬頭豬腦」並沒形容得過份,你看過電影便知道貼切),她竟開開心心地接受了,似乎只是因為相信那男人對她好。

劇情我不再多透露了,好讓大家真的找來看時,會看得有趣味點。我想知道的是,在現實世界裏,有多少女人會主要因為一個男人對自己好而接受他?難道女人真的像我老婆講得那麼簡單?不過,又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啊 …

相信大家看完這篇文章之後只能有一個結論:阿王你真是個戇居居的男人!

20110410

錢穆論美國

錢穆在《中國史學名著》有一段論及美國的說話:

「即使西方制度也不能歷久不變。且一看今天的美國,他們的那個民主制度,也正需大變才是。如論選舉,選一州長要多少錢,選一總統要多少錢,沒有錢便不能有選舉。若是一開頭便如此,也就不會有今天的美國。但制度演變到此地步,又豈再要得。今天大家希望美國做一個自由世界的領導,但他們自身在政治制度上實已出了問題。」(p.161)

這也不是甚麼獨到之見,相信不少人有這個看法,不過,這是錢穆三十多年前講的,當時講得對,現在仍然對,而且可以說更對,因為美國的制度這三十年來沒有重大改變,選舉要用的錢則越來越多,多得驚人,例如最近一次總統選舉就用了24 億美元 --- 候選人的籌錢能力遠比他(或她)的政治才能重要,而錢的來源也是一個大問題。

制度是人創造的,但制度運作和發展得越來越複雜、牽連的利益團體越來越多時,便越難受任何一小撮人左右,即使是制度裏的領導份子;到最後是制度控制人,不是人控制制度,要改革,真是難乎其難。美國的制度如是,中共的制度更如是。

20110409

讀古人文章

有這麼一個說法:要學好為文的技巧,便應多讀古人的文章。這不無道理,但容易被誇大,變成盲目的崇古。

我們現在看到的古人文章,都經過時間的考驗,因此大多是好作品,如果是被編入《古文觀止》或《古文筆法百篇》等精挑細選的文集的,就更有品質保證。讀這些古人文章之所以能幫助鍛鍊文筆,不是因為文言勝於白話,而是因為這些文章都寫得極好,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例如讀李斯〈諫逐客書〉可以學到如何舖排例子,讀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可以領略文字的音樂性,讀韓愈〈師說〉可以感受到一氣呵成的力量。然而,白話文寫得好的也有這些優點,多看亦可以從中學習,效果未必會比讀古人文章差。

或說多讀古人文章,吸收文言句式和辭彙,在自己的文章裏適當運用,便能做到文白交融,豈不妙哉?文白交融固然是好,但那也只是風格的一種,不是文白交融的,也可以是妙絕文章。假如決心要學文白交融,也不一定要讀文言文,多看多模仿文白交融的作家,也有可能練出這樣的風格。

有些人讀了很多古人文章,自己寫的依然絮絮叨叨;有些人幾乎從不沾文言文,下筆可是文彩斐然。如果你想鍛鍊文筆,卻完全沒有古文根底,我不會建議你看《世說新語》或《文心雕龍》等古書,那會事倍功半;我會建議你多看一些漂亮的白話文,例如梁實秋、余光中、和劉紹銘的文章,還有多寫、多改、多思考,那比盲目崇古腳踏實地得多了。

20110408

由他吧?

兒子本來和同學 JJ 頗要好,可是,最近這兩個月,他卻多次向我表示對 JJ 不滿。

他們已是多年的同學,都是這裏一個叫 GATE 的特殊課程裏的學生。GATE 的學生都被標籤為 "gifted and talented", 其實只是在一個智商測驗取得高分,可是,因為這個標籤,有些學生便以為自己與眾不同,JJ 是其中一個;兒子則看來沒有這種自信,大概是因為少給我稱讚而多被我批評吧!

JJ 的興趣是電腦程式,在這方面的知識確是全班無人能及。他喜歡炫耀知識,經常在課堂上故意講及一些關於電腦程式的東西,唯恐其他同學忘記了他是那方面的「專家」;他還說自己將來一定要入 MIT,不過,他第一次這樣說的時候,兒子問他知不知道 MIT 在哪裏,JJ 竟答不出,到現在還間中被一兩個同學取笑他將來會入 Michig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兒子一向都不太介意 JJ 炫耀電腦程式的知識,說 JJ 是真的懂,想讓人家知道也無可厚非。可是,過去幾個月 JJ 的自我突然膨脹了很多,連不懂的東西也要「炫學」一番。他的「炫學」方法不外兩個:一、經常使用學術詞語,例如 "algorithm", "randomization", "singularity", "frame of reference", "string theory";二、故作驚人之論,例如早幾天他便說他認為 the big bang theory 是錯的,不久前又說過自己正在構想一個全新的數學系統(當然,假如你問他詳情,他便無可奉告)。

兒子說很難接受 JJ 這些不種裝懂的表現,而最令他吃不消的,是有些同學竟因此而更加覺得 JJ 很了不起。聽了他幾次「投訴」之後,我說:「你一是不跟他做朋友,一是勸他改過,如果兩樣你都不做,那就由他吧!你這樣憤憤不平對自己和別人都無好處。其實吃虧的終究是 JJ 自己,他這麼自以為高人一等,到他出去大一點的世界便很容易受挫;就說入 MIT 吧,他不覺得這是難事,將來考不進,會有很大的挫敗感。」

這番說話,我不知道兒子聽進了多少,不過,講完之後,我突然發覺,這「由他吧」三字,我自己便經常做不到!

20110407

終身事業?

最近同事 J 和我談起哲學在自己生命裏的位置,他說他不肯定會研究哲學至老死,說不定有一天決定轉行去也,從此告別笛卡兒(J 是笛卡兒專家)。他沒有詳細解釋為何有這個想法,只是提到哲學給他的 intellectual fatigue 和經常有的徒勞無功之感。

說到 intellectual fatigue 和徒勞無功之感,我當然也有 --- 我相信任何認真處理一些哲學問題的人都會有這兩種經驗。然而,我卻很難想像我會主動放棄哲學,因為我已視哲學為我精神生命的一部份;假如精神生命像個身體,那麼即使哲學不是我精神生命的心臟,也至少是雙腳了,缺之不行。

可是,我卻不會說哲學是我的終身事業;「終身事業」這個詞語,假如用在學問上,我會有點偏執。司馬遷寫《史記》是終身事業,康德寫三批判是終身事業,Frege 試圖將數學化約為邏輯,那也是終身事業(可惜失敗了);我認為學問上的終身事業,必定是一個很大、很難、要花很長時間、卻沒有把握完成的研究項目(用英文 "project" 一詞會比較貼切),以此為標準,我沒有哲學上的終身事業。

為何沒有?我想那是因為我缺乏這樣的魄力和能力,而且將整生花在一個研究項目上,也不合我的性情。像我的朋友 John W. Cook 那樣,一生人只鑽研維根斯坦一個哲學家,哲學上其他的東西完全不沾,我會悶死的。老婆可以只有一個,研究項目卻要多樣化!

當然,也不能太多,否則不會有成果;雖說多樣化,其實現在我只有四個大項目:

1. The value of knowledge
2. The ethics of belief
3. The veil of perception
4. Wittgenstein on belief

這些都是新項目,每一個要花幾年工夫才可能有些結果;寫在這裏,以為自勉而已。

20110406

因病而藥

王陽明《傳習錄》有這幾句:「日間工夫覺紛亂,則靜坐;覺懶看書,則且看書,是亦因病而藥。」初讀,以為重點在「藥」,是指出靜坐和看書的效用。再讀,則了解深一點,將重點放在「病」,因為要先有紛擾和懶看書的病,才會令人體會到靜坐之效和看書之須下苦功。三讀,才領悟到那「覺」字方是重點,因為人可以紛擾和懶看書而不覺,不覺,就自然不會去求藥了,一切由覺始。四讀,終於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重點在「工夫」二字:如果不是著意於做人及為學的工夫,即使自覺紛擾和懶看書,也未必會認為是病,不認為是病,便不會去求藥;此外,由覺紛擾到立意靜坐,由覺懶看書到決心看書,靠的都是修養工夫,否則求藥亦未必得藥了。

本來只是想講粗讀和細讀的分別,這時忽然有個奇特的聯想:中國的政治體制有病,間中發作,例如趙連海、劉曉波給判刑,艾未未被捕、下落不明。首先要覺得這是病,才會認為需要醫治;不過,只是覺得這個體制有病還是不足夠的,一定要有促進醫治行動的人去「下工夫」,才有可能治癒。然而,最大的問題是:有人知道甚麼是有效的藥嗎?

20110405

慵懶

我平日都像一個充滿了氣的籃球,活力十足,沒有我洩氣停下來的,只有別人跟著我跑。今天沒由來的,一早醒來便慵懶不堪,做甚麼事也提不起勁。早上教書時,一張嘴不停地上下開闔,好像和平時沒有兩樣,其實只是內容教得熟,在開自動波而已;不過,學生倒像完全沒有察覺,有一個還對我說他覺得我今天講得很精彩!

下午回到家裏,聽了一陣音樂,然後小睡去也,醒來後依然是沒勁。然而,我還是將要做的事一一完成了:覆電郵、備課、看書、練拳、做飯,到現在寫這篇文章和答讀者留言。同樣的事情,做時起勁與否,卻是很不相同的經驗。

為何會如此慵懶,我真的不知道,可能只是身體的偶發狀態,也可能是有些潛意識的暗湧。人,始終不能徹底了解自己,我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不過,我倒知道此刻自己想做些甚麼:飲兩杯紅酒,寫一首短詩,然後像隻蝸牛冬眠般入睡。

噢,原來詩已寫了一半!

20110404

從焚經談到真理

去年美國佛羅里達州一間基督教小教會揚言要在9月11日公開焚燒數千本《可蘭經》,終於因為輿論壓力和美國政府介入而取消,可是,始作俑者的牧師 Terry Jones 其實並未死心,今年三月下旬在教會內上演了一場自編自導自演的「宗教劇」:「審訊」《可蘭經》,將其定罪,當場施以焚刑。

雖然被焚燒的只是一本《可蘭經》,但消息傳到回教世界後,先在巴基斯坦引起示威集會,早兩天在阿富汗有一批回教徒的行動更激烈,襲擊該地的聯合國工作人員,七名外國人被殺,而且暴力抗議似有蔓延之勢。

阿富汗的暴力事件,應該還有政治原因,不過焚經一事至少是導火線。假如你問那些行兇者為何殺人,他們給的理由必定有宗教成份(例如「殺這些跟褻瀆《可蘭經》者同黨的人是服從真主的旨意」);當然,我們不會因為殺人是基於宗教理由,便認為可以接受 --- 濫殺無辜無論如何是不對的。

很多人談到宗教時,就算自己不信,但為了尊重別人的信仰,也會避免判斷那些信仰內容的真假。然而,這種判斷有時是避無可避的,像上述的情況,如果你認為行兇者殺人不對,你便要否定他們的宗教理由,因為即使你只是對那些理由存疑,也不能肯定他們做的不對。否定這些理由不等如否定整個宗教,但至少是否定個別的人的某些信仰內容。

同理,假如 Terry Jones 焚經不是為了引人注目,而是由於真心相信是神的旨意要他焚燒這部邪惡的經書,那麼我們指他焚經不對,便要否定他行動的理由。你可能會說:「焚經怎能和濫殺無辜相比?就說我們不能肯定焚經是錯吧,但濫殺無辜卻明顯是不對的!」假如你的意思是就算那些行兇者的宗教理由是真的,他們的殺人行為仍然是不對,那麼你就是否定他們一個更根本的信仰了,那就是:

(1) 服從真主的旨意就是對的,違反真主的旨意就是錯的。

這個根本信仰配合上述的宗教理由:

(2) 殺這些跟褻瀆《可蘭經》者同黨的人是服從真主的旨意。

便令以下結論無可避免:

(3) 殺這些跟褻瀆《可蘭經》者同黨的人是對的。

要否定 (3) ,就至少要否定 (1) 或 (2) ,這是簡單不過的邏輯。

無論我們對別人的宗教如何尊重、如何寬容,他們的信仰內容是真是假的問題始終是難以完全迴避的。

20110403

無謂的 Grade Inflation

Grade inflation(中文怎譯?)在美國的大學相當普遍,名校如哈佛者,學生的成績如果不是非 A 即 B,便不好看,而且名校的學生在中學都是拿慣了 A 的,有些教授因此會較隨便給學生打高分。在一般的公立大學,質素差的學生比較多,有些教授為免太多學生不及格,打分也會放鬆一點。無論名校或一般大學,也有些教授因為考慮到學生給自己的教學評估會不好,所以盡量給學生高分數。

大家可能會問:「那麼王教授你有沒有這樣做呢?」我可以肯定自己從不考慮學生的教學評估,亦不會故意給學生較高的分數,然而,我也不得不承認為了遷就學生的水平,我設計的課程都不會要求很高,在我手底下拿個 B 一點不難;這算不算是 grade inflation ,則見仁見智了。

說到 grade inflation ,我自己也有學生方面的經驗,不是在大學,而是當博士生時。在美國讀博士要先讀兩年課程,然後考 qualifying exam,通過了才可寫博士論文。那些課程通常都有一定的規限,Berkeley 的哲學系在邏輯和哲學史便有特定要求(例如一定要讀某些哲學家),還要考兩個外語試。這些都是好的訓練,但既是課程,便要打分數,而 Berkeley(只指哲學系的博士課程)有一個擺明是 grade inflation 的規定:博士生要在每一個選讀的課程至少拿 A-,即使拿的是 B+,也要重修那課!結果自然是教授們絕少會給 B+ 或以下,而博士生拿了 A- 也不高興,因為那表示及格而已。

這是個很無謂的規定,因為在博士課程拿的分數,將來根本沒有人會看(至少哲學這一科是如此);重要的是博士論文,假如你的論文不好,就算在那些課程全拿 A 也沒用。我聽說 UCLA 哲學系也有類似規定,不過至少要拿的不是 A-,而是 B+。我的同事 J 是 UCLA 的博士,假如我們將讀過的課程成績拿來比拼,我的可能會給人一個好得多的假象,因為他也許有些 B+,而我的幾乎全是 A(只有一個 A-,是我最佩服的 Bernard Williams 給的,當年令我不開心了好一會)!

20110401

香港都?

這幾天有一篇署名「余英時」的文章在網上廣為流傳,文章題為〈香港老百姓要提高警覺了〉,頭三段已駭人聽聞:

『中國共產黨要準備行政區劃改革,把現有的省增加、擴大,計劃變成大概50省。現在宣佈的只有49省,理由很簡單,第50省沒有說出來,那第50省就是台灣。

第二個就是說要把香港跟珠海地區合併為一個單位,所以在這50省之中,有三個叫「都」的,一個是北京都;第二個是上海都;第三個就是香港都。

如果照這個計劃的話,香港就不再是獨立的單位了,跟廣東省的一部份珠海市合二為一了。所以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變化,因為這個變化要按照它現在已經頒布的,行政區劃改革今年就要開動,改革方案準備在兩年內完成。』

這麼震撼的消息,為何在這篇文章發表之前從未聽聞任何風聲?難道是我追不上中港的資訊?於是到網上追查了一陣,發覺這篇文章的來源是自由亞洲電台,余英時被列為特約評論員,文章不是他親自寫的,只是「根據錄音整理,未經作者審校」。假定那真是余英時的錄音,那行政區劃改革的消息他是從何得知的?文中說那是「中國的民政部區劃地名司的司長戴軍良在香港接受媒體採訪公開承認的東西」,假如是真的,香港傳媒不鋪天蓋地報導才怪,但我天天看香港新聞,卻從沒見過有關的報導;上網查證一下,最後還是回到這篇署名「余英時」的文章!

無論作者是不是余英時,我對文章的內容都有以下的疑問:

- 文中說「現在宣佈的只有49省,理由很簡單,第50省沒有說出來,那第50省就是台灣」,但中共從來就說台灣屬於中國,如果第50省真的是台灣,豈有不說出之理?此外,除非作者清楚知道那50省是怎樣劃分(但下文顯示作者並不清楚),否則就不能推論中共只宣佈49省,其實是50省,因為49省中可以已包括了台灣。

- 文中說這計劃的目的「是要控制,怕的是大省將來會鬧獨立」,可是,中共真的擔憂大省可能鬧獨立?大省有鬧獨立的跡象可尋嗎?

- 假如中共要用重劃行政區這個方法來搞控制,為何要等到今時今日?

- 香港和珠海相隔頗遠,要合而為一看來不可行,或至少諸多不便,要合併,何不選香港和深圳?

- 香港和珠海都是彈丸之地,即使合併成「香港都」,仍是一個十分細小的地方,竟可成50省之一?

假如這篇文章說的香港珠海合一計劃屬實,那麼一國兩制便可能提早完蛋了(那還要看兩市如何「合併」),這是香港大多數人極不願意看到的,但不願意又如何?大規模暴力反抗?結果會搞亂香港,但搞亂了香港又怎樣?爭取獨立?有機會成功嗎?

我很懷疑這篇文章所講的,但它卻令我強烈感受到香港人在很大程度上還是肉隨中共的砧板上。